雨諄的第四小窩

　　──第二十一屆西子灣文學獎　小品文類　第一名──

　　〈下一盤愛情〉　　◎雨諄

　　我們一起把第一步下在三三。對手是自己。

　　在十九路的棋盤上，它最接近實利的角隅，一步便可收納領土，佔領曠野，眼望之處盡是我們的地域，就為了圍一塊微不足道的地盤，只因為它清晰可見，好像放在口袋便可拎走，盡情的任由我們揮霍。

　　我們以為熱戀的開始，一步簡單的棋便可贏得全世界，看不到最遙遠的終點，以為這一對奕分不出勝負，甚至沒有勝負可言。佈局後我們停止落子，把時光停留在最美好的一刻，根本沒有注意到，棋盤上其實有四個乾淨俐落的角地，等待被完成。

　　漸漸的，我們走出小小的角隅，那裡發展的彈性太小，彷彿看不到未來，一不小心，就會失去了獲勝的機會。天大地大，距離逐鹿中原之天元尚有一段路要走。

　　「重來一次，好不好？」我們改下在星位的黑點上，無論是向外發展，或是收復角地，隨時都可以調整戀愛的姿態，以應付盲目未來。

　　我們將自己擺在上進的位子，各自忙碌彼此的生活。事業、進修與測驗隨時要佔據其他角落，準備落子。為了讓未來的藍圖有更深刻的輪廓，我們不能只注意到愛情的實利，也發展出適當的彈性，把自己安放在理想的崗位上，建築彼此共同的未來與遠景。

　　星位要靠三子棋才能圍住空間，我們必須花費更多的時間與精力，將棋子穩穩落在絕妙之處。我們深思熟慮，在精確的手順中，緊緊抓著制勝良機。

　　「接著呢？下一步是誰下？」我們問。

　　鬼步，五之五，我們嘗試落子。這一步不著邊際，純粹掌控局外視野，無視實利，我們漸漸發展出自己的一套邏輯，挽起袖子背水一戰，愛情沒有對錯，不在乎輸贏。經過時間的慫恿，熱情消退，有時候懷疑彼此是否坐在同一邊，亦或只是局外的觀棋者。

　　對手趁虛而入，一步星位，搶佔了絕佳的應對位子。

　　未曾出現的局面，我們開始慌亂，無法用正確的棋理來對應這一步險棋。變質的情感在角隅產生加速離心力，漸漸往中央飄去。我嘗試不在乎圍地的鐵則，把自己的外勢築好，構成一面銅牆鐵壁，以用來攻擊陷落的孤子。來吧，對手。

　　中心點天元距離邊邊角角最遠，我把勇氣與驕傲賭在中心一點，「啪」一聲巨響，威震四方，隱藏自己內心的不安全感，一步沒有人嘗試過的奇招。並非無所謂，只是到了手無寸鐵之時，選擇了嶄新的棋步。勝負未曉，耗費精神以理解未知的空中戰，你來我往互不相讓。

　　這步棋誰也不會下，擺著，熟黑熟白不再重要。一盤圍棋只需要兩個人下，局外之人不可插手，而究竟是誰呢？我選擇出走，離開棋局，理清思路，研究新的「定石」以應付面目模糊的情愛世界。然而終將浮沉在，下一盤愛情。